【周鸿雪/黛雪粮食向】天之厚我
想写这个，其实是因为那天陪父母二刷《只有芸知道》。我对这部电影的评价就是“没有人有资格评价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我看来黛雪亦然。对这个小姑娘来说，活过一场，进了纯阳宫，遇见周鸿雪，大概就是一场幸运。
所以我们回顾一下她的开心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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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厚我，可谓至矣。——沈复《浮生六记》
00
黛雪是个常常把“幸好”两个字挂在嘴边的姑娘。
周鸿雪早就发现了这一点，那时候黛雪还不叫黛雪。
他也还不叫周鸿雪。
01
周鸿雪其实是知道近来有个小姑娘时不时会躲在自己家后门哭的。——当时他还是周磊。
他清楚自己是周家老伯收养的弃婴，家里另两位男孩又比自己小上几岁，自己是该多帮着家里做些事情的。周家堆柴的地方靠近后门，他坐在那里劈柴火的时候能将后街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碰上谁家的熊孩子欺负流浪猫，也赶得上出门去阻拦——一来二去，周家后门竟就成了流浪猫们度日的地方。
这天他劈着柴的时候听着门外的声音有异，呜呜咽咽不像是寻常猫儿的声音。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又有淘气孩童来欺负那几只猫，提了根柴火在手里便要去开门，可又在即将拉开门扇时停了手——就在那一瞬间，他反应过来，这不是猫叫，是女孩子的哭声。
周鸿雪的手放下又抬起来，犹豫了几次还是收了回去。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他也不知道这个偷偷躲起来哭泣的姑娘是不是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窘境。
可是那之后哭声竟常常出现了。
他听得于心不忍，终于还是决定了出去看看。家里没有什么哄小孩子吃的糖果，周鸿雪在灶房找到块还有点温热的面饼笼在袖子里，推开了后门的门扇。
与他想象的差不多，一位和家里两个弟弟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蜷在门边，一张小脸哭成了花猫。他突然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于是迈过去几步，将手里的面饼动作生硬地塞了过去，同样生硬地递过去的还有一句“别哭了”。
后来周鸿雪也问过四喜，明明她的家离周宅并不算近，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哭。
“二娘打我，我在别的地方哭会有人笑话我的……”叫四喜的小姑娘坐在门槛上将破旧布鞋往裤腿里藏了藏，眼睛亮晶晶地朝他笑。“不过，幸好有周磊哥哥在。”
02
后来周鸿雪眼看着就长到了成亲的年纪，养母和两个弟弟看他的眼神渐渐带上了几分提防几分疏离。他也不做什么剖白，只是在一家人聚齐的饭桌上说自己想去纯阳宫修道。
纯阳宫离长安不远，离开周家之前周鸿雪也没想过要和谁道别。他却没想到，在纯阳竟然又碰到了四喜。
入门后金虚子对他格外赏识，除开开了许多小灶外，还亲自给他改了个名字。卓凤鸣说，磊为三石，三为数极，刚极易折，不如为师再为你取个字号，你本姓周容之周，便改名为守溪罢。
当时的周鸿雪还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来历，卓凤鸣便细细与他讲。
后来的某一日，他从住处沿小径往太极广场去，一路走着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喜叫喊：
“是周磊哥哥吗？”
当时周守溪的名字已经叫开，少有人知道他原来名姓。周鸿雪回头，却看到笑嘻嘻跑过来的竟然是当年蹲在自家门口的小丫头。
当时的四喜已经长开了些，样貌上显出几分秀气。那张总是小花猫似的脸被洗净了，配一身干干净净的蓝白道袍，倒显得比在家里时精神了许多。她带着点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拉着周鸿雪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从自己如何来到纯阳宫到师父问自己要不要改个名字，从自己每天的功课说到池中的小乌龟昨天多吃了两口东西。最后话题又拐回自己的师父身上，四喜满足地眯着眼朝他笑。
“其实我知道爹想把我卖给纯阳宫做杂役丫头的，幸好师父心肠好，才将我收为弟子。”
周鸿雪垂眼没有回话。他总觉得，四喜口中的“幸好”来得太过容易了些。
03
纯阳宫中的四喜比平康坊的四喜要开朗上不少，虽然照旧是有点傻气的。
在连着第五天看到四喜抱着龟食出现在非鱼池边时，周鸿雪终于忍不住打算问个究竟——非鱼池离太极广场并不算近，除开他这种爱清净外少有人至，翻山越岭来喂太华龟并不是件清闲差事。
他走近时脚下踏动松散新雪，自然被四喜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身形，小姑娘顿时笑得开心，将手里的食饵分了小半就要递过去。
“周磊哥哥，你也来看乌龟吗？”
周鸿雪默然接过，正盘算着怎么开口，就听四喜喜滋滋打开了话匣子：“我觉得这边的小乌龟都快要认识我了，其他师兄弟都不爱来这边，我每天都帮好几个人来喂食。你看那只，每次都吃得最多了。”
说什么“帮好几个人”，其实就是替别人跑一趟吧。
周鸿雪却又不想点破这一点，无论四喜是不是真的有所察觉，只沉默着和四喜一起蹲在池边，将手里的饵食撒下去。
“守溪，一起去空雾峰吗？”
是同门的几位师兄弟，勾肩搭背路过，便不假思索地出声招呼他。
“不了。”他摇摇头，便有位素来善解人意的师弟替他找台阶下。
“守溪师兄手上还有东西，大概急着回去覆命吧。”
“也是，那我们改日再约。”
目送几人离开，周鸿雪松了口气，回头却正好对上四喜一双晶亮的眼睛。
“守溪？原来他们说的周守溪就是你吗？我确实听到有人讨论周守溪有多厉害，当时还在想不管怎么样他都比不上周磊哥哥。周磊哥哥为什么要换这样一个名字？”
周守溪想想，确实自己并未与她说过这个新名字，便把先前从师父那里听来的讲给她听。四喜听得认真，甚至嘀嘀咕咕背了几句。
一段《道德经》不算长，讲完也只是片刻工夫。等他讲完后四喜便站起了身子，惬意伸个懒腰。
“幸好今天有周磊哥哥在——学到了东西还把今天的任务提前做完啦。”
04
再后来，周守溪变成了周鸿雪，四喜也跟着改了名，改成黛雪两个字。
只不过她依旧只叫他周磊哥哥，也依旧把“幸好”挂在嘴边。
“幸好周磊哥哥给我讲过，要不然知其雄守其雌那一篇背不下来，又要被罚抄道德经啦。”
“那一局好险，幸好周磊哥哥技高一筹赢了下来！”
“幸好我想给你加油才跟了过来，不然这辈子可能都没什么机会来扬州玩啦。”
05
周鸿雪是在听到村民说起黛雪，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许久没听到那句“幸好”了的。
他总是对她的“幸好”不以为然，可在挣了命地奔向兵祸后的村庄时，他心底竟莫名存了丝自己都清楚不可能的希望。
她是还来得及说一句“幸好周磊哥哥赶到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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